(《广州日报》每日闲情用稿,转载请注明)
父亲不是个对饮食特别在意的人,但是一直喜欢喝鱼汤。平时不是妈妈下厨就是哥哥掌勺,我难得有机会做点贡献,一次半次下厨房我就喜欢滚个鱼汤,菜都炒好了,鱼汤才热辣辣地上桌,舀一勺到碗里,上面飘一两片葱花,喝上一口,父亲说:“嗯,这个鱼汤不错。”我一定会忍不住得意,鱼汤就得父亲认可才是好鱼汤,湖区长大的父亲就爱吃鱼。
年长江发洪水,父亲跟着他母亲、姐姐、带着刚出生的弟弟从湖北监利躲水灾到岳阳再到西塘,他至今记得逃难途中大家宿在江堤上,夜半时他也许是被冻醒了,见到他母亲抱着襁褓中的小儿子抹眼泪。
这是江水的威力,长江发洪水,处于荆州区的监利县这不见经传的小地名就总出现在新闻中;然而江水不发疯的时候也滋养了两湖富庶之地,这一方水土养了这一方爱吃鱼的人,父亲就特别喜欢喝鱼汤。
我小时候家里住在长沙,回监利时先坐火车到岳阳,再从岳阳坐船摆渡到监利。记忆中回老家总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,母亲就曾说过屋外大雪纷飞,她和父亲熄了家里的煤炉子,带着小孩子上路,可见真冷。
摆渡总是先上了大巴车,车到轮渡口要等船。似乎总是在一天中的清晨等在渡口,我虽然小,至今依然记得那远远的江面一片白雾蒙蒙,人们说话呼吸都吐白气,母亲带着我们坐在车上,我隔着车窗看到父亲在车下买一碗鱼汤。就是那种小摊子,一个炉子,鱼汤似乎就是姜片葱花,小小的新鲜本地鲫鱼汆进汤里,那一碗汤端到车上,奶白色汤透着清亮,姜片、葱花,一口汤喝下,从嘴唇、舌尖直暖到肚尖,心里顿时踏实了。
这一碗鱼汤的鲜美就这样留在了舌尖与记忆里。《饮食男女》里失去味觉的父亲最终在女儿的一碗汤里恢复了味觉,同时恢复了父女之间的默契与感情。舌尖上的味道往往与情感纠缠不清,父亲也许不知道,这么多年我心里最好喝的竟然都是那最冷的江边,他下车为我们买的一碗鱼汤,而我手里的鱼汤,便一直向着那味道回归。
读梁启超家书,写给女儿思顺的落款都是“饮冰”,后来就成了“爹爹”,其中文字细节固然各种难忘,这个落款的变化却让我特别感动,仿佛女儿长大了,父亲就成了撒娇的那一方,有女儿的父亲都是纵有百炼钢,也化绕指柔,那位不是如此?
自己没有孩子之前只知道感谢父母给了自己生命,自己有了孩子才知道,父亲不仅给了你生命,更重要的是,他在自己的生命里容下了一个你,他的生命里因为你多了那么多波折,那么多牺牲,那么多无奈,那么多牵挂;而我们可以做的总是很少,也许有时只是一碗鱼汤,您说“嗯,这鱼汤好喝。”那就是属于我们的味道与温暖了。
茉茉,广东高校教师。相信阅读与文字,是世间最美的相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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