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入一个家庭的客厅,总能看见些不加掩饰的欲望和想象。
那么,在崛起中的、全球最大中产阶层美好的客厅白墙上,我们看到了什么?
是欲望的投射,还是想象的倒影?
我们看到了这个阶层“在品味上的进取心有时也不输于商场上的进取心”(美国文化史家彼得·盖伊〔PeterGay〕):在各艺术机构中,中产家庭购藏者占所有购藏者的比例从15%到30%不等。
我们看到了人类一以贯之的对内心平静的追求:比如写实的风景画总是备受青睐。
我们看到了经济能力在其中的重要性,但也看到了热忱有时候比金钱更具力量:艺术市场分析研究中心(AMRC)年提供的调查数据显示,在参与调查的人员中,实际年收入10万元以下的高达72.97%,单件5万元及以下是当前中产阶层艺术品消费人群的主要购买力水平。
金钱并不直接带来热忱,藏在热忱背后的,是不同的教育背景、生活环境带来的不同诉求,是这个阶层自身的分歧和复杂。
从社会结构的金字塔尖往下看,中产不过是一群“流着汗追逐财富的俗人”,然而从金字塔的塔基看上去,中产就是“美好生活”的代名词。
客厅的白墙也参与了对“美好生活”的包装与塑造,所费不赀,却算得上是独立于车子房子票子之外的某种精神追求。正是在这种包装和塑造中,中产阶层的文化和价值观渗透到了生活的角角落落,甚至一个人的政治立场,也与他的审美趣味脱不了干系。
无论如何,我们在这面墙上看到的是这个时代最具代表性的欲望,是一群“流着汗追逐财富的俗人”对“美好生活”的想象和寄托,藉艺术之名。
中国九位中产的收藏经
◇张晓光:与青年画家站在同一条船上◇
张晓光摄影:李毓琪
?张晓光已经多年不打麻将。“当你忙着研究艺术、收藏画作,哪还有时间打麻将啊。”张笑道。这位中学老师年过半百,十分随性。如果你碰巧在美术馆遇见穿着短裤、笑容满面的他,你一定很难想到他家中藏有一百多幅青年画家的作品。
在过去的7年中,张晓光用他的“零花钱”(约五十万元)收藏了这些作品,他挑了几幅挂在卧室与客厅,其余的都放在一个角落,“闲暇之际或心情不畅的时候就摆在地上看看,直到老婆抱怨没有落脚之地。”
在张晓光姥爷的一幅工笔画《西施浣纱图》中,有一艘蒸汽船缓缓向西施驶来,张把这一“时代错误”的设计看作姥爷思想前卫的标志。除了继承姥爷对艺术的热爱,张同时也继承了这份前卫。比如,张喜欢在网上看画、学习;他认为将来只局限于架上艺术太原始,青年艺术家也应尝试新媒体艺术;青年画家赵磊的“红帽子”系列作品占据了大半个客厅,充满了象征意义。为了得到自己喜欢的作品,张晓光也愿意投资较多的钱。年,他从渣打银行贷款3万元,再加上自己手头的一些钱买下了青年画家陈星洲的《伤春逝》。张认为这是陈转型时期的重要作品,值得收藏。
这种前卫也体现在张晓光藏画的风格上。“常人一般都只对写实画感兴趣,因为他们缺乏艺术史知识。”张晓光平日研习一些史论,在他的藏品中不乏表现主义和抽象题材作品。在他的卧室中,挂着青年画家董鹤的几幅作品,其中一幅反映海洋生态的作品曾出现在苏菲·玛索(SophieMarceau)最近一部电影的片场。张兴奋地向我展示一张难得的照片:“我喜欢这幅画的颜色,所以我和老婆选了这张挂在卧室。”
为了用最少的钱买到自己喜欢的作品,张晓光总在等待时机。他一般不买在校生的画作,因为学生的生活压力不大所以开价较高。初离校门的人正是心高气傲之时,也不是买画的最好时间。一般在进入社会一两年左右,当一个青年画家体味到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差距,在交房租的截止日期之前,张晓光就出现了。
“这时你走进工作室,你说多少就多少。”张大笑:“我没有钱,青年画家一般也没有钱,这是我们穷光蛋的方式。”
年,张晓光用两万多元购入了董鹤的5幅作品。不久,董鹤在北京的Hi小店办了个展,据称当时卖出的画作一般都在5万元以上。但是张很少出手自己的藏品,“投资青年艺术家的作品是个漫长的过程。”
除了经常出入这些年轻画家的工作室之外,张更愿意通过社交媒体与艺术家们频繁互动。陈星洲在最近的一条信息中对张说:“艺术家必须要有独一无二的思维方式,不然就变成画家了。”
“与年轻画家交流特刺激。看着他们成长,我体会到一种正能量和幸福感。”张晓光感慨道,“他们喜欢与我交流,因为我告诉他们,从我买你画的那一刻起,我们就站在同一条船上了。”
张晓光与他的画家朋友是藏家与艺术家良好关系的一个典型。“画家也希望找到一个真正懂他们作品的藏家”张说。尽管每天都与他的藏品在一起,张还是常常在藏品前驻足端详,他坚信这样的画作就是好的作品。
“光投资太无趣,关键是喜欢,每天看画是一种精神享受!”张晓光随即露出他标志性的笑容。
◇唐建平:艺术生活化,生活艺术化◇
唐建平摄影:李毓琪
?苹果社区花园野趣丛生,唐建平从中摘取了一些金盏花放在公寓客厅的茶几上。从窗户望出去,今日美术馆就在不远处。坐在这个满是艺术品、檀香袅绕的房间,你会发现在唐建平的世界里,艺术与生活的界限很难分清。
从商之前,唐建平当过中学语文老师,做过时尚杂志,也写过几本书。为了“不重复高度”,每隔8年唐的人生轨迹就有一次新的调整,但他对艺术的热爱从未改变。
在他的卧室和客厅,各挂着一幅刘明俊的《昙花》油画作品,唐于去年花均价每幅10万元买下。尽管人们都认为昙花一现过于短暂,但唐建平把画中呼之欲出的昙花理解为“生命极致的美”,这种对生命力的表现是他认可的哲学态度,也反映了他的人生状态。
十几年前,唐建平在青岛海边的一座教堂购得了人生中第一幅“藏品”。虽然只花了元,但唐对这幅油画喜爱有加——蓝色的海洋、抽象的海水,“第一眼看到,这幅画就打动了我。”唐建平认为当代的很多艺术都没能打动他,因为这些艺术不会与生活发生关联。在他看来,艺术与生活、心灵的关系应该是极为密切的,真正好的艺术会使观众愿意亲近它、靠近它、并与之一起呼吸。“艺术本身就应该是双向的,作品能与观众的心灵进行交流。”
在客厅另一侧的白墙上,有一幅陈琴的抽象水墨作品《果莲》,唐建平在年花数万元将此买下,茶几上还有一组由陈琴设计的瓷塑。唐喜欢这幅作品的用墨,简单却又充满意味,能激发无穷的想象力。“理解抽象画与审美素养密不可分,屋中的画作可以提升一个人的内在”唐建平说。唐建平并没有专业的艺术教育背景,但他酷爱读书,“文学、哲学、电影都对我有很大的影响,广泛涉猎对艺术家也非常重要,不然他就只能是一个缺乏创造力的匠人。”
“艺术家与观众都必须是真实且真诚的,我们不要神化艺术作品。”唐建平说。在决定收藏某幅作品时,他所寻求的正是作品中的真诚与感应。唐不太喜欢肖像画与风景画,因为他觉得这类艺术与他的生活缺少联系。
在所有的藏品中,最贵的一幅是唐卡佛像,唐建平在热贡花二十多万元买下这幅作品。唐并非佛教徒,他把佛学看成一种生命哲学,从中寻求一种平和的人生态度。午后喝着茶、焚着香、听着禅音时,在佛像的注视下几乎忘却了身边的大都市。
唐建平想把他的理想传播给更多的人,他的《礼·尚》杂志正致力于将传统文化和现代生活结合起来。唐认为,提倡传统文化不是复古,而是需要与现代人的审美相吻合。“我们有一个文化断层,人们往往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美,审美能力还处于起步阶段。”唐遗憾地说。
在这间不大的公寓里,唐建平用他自己的美学营造出一个极为精致的空间,他收藏的画作在这个空间里与主人时刻发生着联系。
◇张勃:艺术是个人的精神自留地◇
张勃摄影:陈文笔
?3年前,张勃参加一个朋友的饭局,认识了从广州美术学院毕业的70后画家杨舜。几天后,去朋友工作室,发现一幅风格轻快的抽象油画,简单大方,装饰意味浓重,很适合置放在新家的客厅中。打听后得知,竟然出自刚认识的新朋友杨舜之手。一问价格——8万元,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,索性买下。
这样一幅画,并未如愿成为整个房间的视觉中心,朋友到访,往往注意不到这样一抹墙上的风景,张勃没有觉出不妥,“如果它太突兀,可能形成反效果,真的好像消失了一样,说明它融入了这个环境”。
从事公共设施产品设计的张勃,由于工作内容同样需要创意的缘故,似乎更容易被具有创新思维的艺术所吸引。设计产品时,总会考虑兼具功能与美观;平时钟爱的读物是工业设计期刊《设计》,长期银川治疗白癜风最好的专科医院江苏最好的白癜风医院